2023《飄袖》1/6
一個她和他的故事 ∣ 飄袖
女主角：丁玫
男主角：馬輊平
(置頂照片感謝攝影師：Wahid Hacene ∣ Pexels)
2010年，都說今年是反聖嬰年，會出現最冷的冬天，不管是不是最冷…
冬天的校園特別冷颼颼，馬輊平蜷曲著身、快步踏向前；對他來說，大學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……
「什麼由你玩四年？」嘴裡咕噥、不情願地直奔資訊室。他知道，教授已經對他格外開恩，但也下了最後通牒，再不交報告，他可要慘了！
向來獨來獨往，對任何人都提不起任何興趣的他，滿腦子裝的只有課業與打工，為了多賺取收入，他特別選上大夜班，而且所有打工資訊蒐集後，搭配天時地利，才決定去宿舍過兩條街後的便利商店。
即使曾有不少同學、學姊、學妹主動向他示好，他一貫的態度是板著臉孔、冷漠地、直接地拒絕，因為他知道……自己的背景與家庭環境……為了分擔家計、為了不成為家裡的累贅……他必須全神貫注地運用每一天、每一小時、每一分鐘，更重要的是，為了談戀愛可是要多花錢的，這可是門都沒有的事兒！
「馬輊平，你這個週末要不要跟我們去KTV啊？」班上的康樂鼓著他那被寒風吹得紅咚咚的臉，手拿統計表，熱心地直盯著睡眼惺忪的他。
「唉呀！你幹嘛問他啦？他不會去的啦！」一旁的同學們吵雜聲此起彼落。
馬輊平趴下繼續睡覺，懶得理他們！
康樂股長也沒打算再多問他，聳聳肩就去問下個同學，繼續統計人數。
預備在一星期內，充分利用在沒有課堂的時間、不重要的課可以翹的時間，或大夜班上班前的時間，每天耗在資訊室也要把報告趕出來，馬輊平帶了碗泡麵，一副捲起袖子般的賭定：「老子決心跟你耗上了！」
專注之下，餘光似乎有個女生的身影，辛苦地想搬動投影機，馬輊平沒做多想，便一個箭步前去握住投影機的把手，一貫淡淡的態度，連個正眼也沒瞧對方一下：
「妳要把這搬到哪去？我幫妳吧！」
「喔！到那邊第二張桌子，有放著Notebook的那裡，謝謝！」
「妳會安裝嗎？需不需要幫忙？」自顧自的搬，後腦杓對著女孩說話，馬輊平依舊一貫平淡的語氣說。
「不…不需要，我可以的……」女孩低下頭。
馬輊平又從餘光中見著女孩的羞赧，不用？！正好哩！省下時間全力開戰我的報告吧！
回到座位，他開始專注於自己報告的世界裡，資訊室裡只有他們兩個學生，鍵盤敲打的聲音此起彼落。
漸漸地，他發現自己敲打出的鍵盤聲是生硬的，但另有個清脆的節奏，在資訊室裡盤旋著；不由自主，他注意起她了……
『厚～那打字的熟稔度實在令人佩服！』
『咦？她好像只用一手敲鍵盤……』
不自覺地注意力直被她所吸引，凝視許久。
突然回過神來，被雷打到一般地驚訝自己的雙手竟比不上她的單手功夫！
『這擺明給人難堪嘛！』心裡老犯嘀咕。
幾個小時過去，校工悠閒地晃進資訊室，東摸摸西看看，最後丟下一句：「喂！你們倆，收一收吧！要關電源了！」
兩人好像在比酷似的，沒有人回應校工，連抬起頭都懶。
校工摸摸鼻子，轉身離去前不死心地再拋一句話：「再……再給你們五分鐘！」
突然，女孩站起身，將收好的筆電包包斜揹起，率性地一手抱起一大疊書與資料，往門口走去。
他的視線很自然的隨著她移動，望著她的背影，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心底作祟……
『那一大疊的書本、資料，一定很重吧？！』
看著她緩緩將手中龐大資料放在門邊的桌上，再用同一隻手握住門把，當她開啟門，冷風一鼓作氣湧進來，驚見她的左袖飄呀飄！
『怎麼會？！』驚愕從脊椎直線上衝，有股莫名的氣，頓時爆衝頭頂……
眼睛瞪超大的他愕了半餉～
『難怪她都是用一隻手在操作……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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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晚起，馬輊平腦海裡時時浮現女孩的背影，突然厭惡自己當時發什麼神經、耍什麼酷？竟然連正眼也沒瞧人家一下！搞得自己到現在只記得她的背影，簡直莫名其妙！
她那飄飄的袖，飄飄的袖……
馬輊平在床上翻來覆去，輾轉難眠。索性起身，繼續搞報告好了！
沒想到一整夜的效率奇好無比，該蒐集的資料都蒐集好了，只要今天晚上在去資訊室整合一下便可完稿。
呼一大口氣～總算謝天謝地可以保住學分，逃離被當的厄運了！
看看牆上的鐘，哇！已經上午七點了，想想今天早八，趕緊梳洗一下，著實熬夜一整晚，還有時間去好好享用早餐補一補，好久沒這樣善待自己了。
好吧！就承認吧！其實心裡抱著希望，希望能在校園再見她一面。
不知道她是那一系的學生？
就好像是幾百年以來從沒當過好學生似的，馬輊平一到學校就被同學猛開玩笑。
「哇咧！馬大爺今兒個發大願啦！」
「厚～你昨天打工蹺班喔？不然怎會有精神第一堂來上課？」
「莫非是改過向善了？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哪！善哉善哉～」
……同學們七嘴八舌，火力之猛，全衝著馬輊平！
馬輊平不改一貫的回應，就是不予回應！
不過今天他決定改了改態度，對所有的同學淺淺笑了笑，同學們被這百年難得一見地回應給刺激得更瘋狂了，更加猛烈的此起彼落玩笑，有關沒關的全扯來鬧鬨鬨，他沒有加入戰局，卻意外的發現，只是傻笑～似乎也可以！
『嗯！其實，跟同學互動，好像感覺也挺好的。』
馬輊平家裡的經濟壓力相當大，他不僅要負擔自己的學費，還要想辦法存下錢來寄回老家，他知道爸爸早逝，讓媽媽獨自一人照料年邁且長年臥病的奶奶，還要照顧他與弟弟妹妹的生活及負擔學費，實在相當辛苦，所以他拼了命打工，省吃儉用，不僅養活自己，還要能寄錢回家，所以他認為跟同學哈拉是浪費時間與精神，跟同學吵架也是浪費時間與精神，所以他與任何人都一樣保持平淡而有距離，沒有特別好，但也不得罪人。
今天意外的發現，不用哈拉，傻笑也不浪費力氣，感覺挺好的。
不過，今天上午沒能成功遇到那女孩～
失望！
說真的！她到底長啥樣？老盯著來來往往的女生有沒有左手來判斷是不是她（如果沒有左手的話，那肯定是）好像不太禮貌！
懊惱當天沒瞧人家的長相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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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，馬輊平依舊蜷曲著身，快步穿梭寒冷的校園小徑，今天晚上特別排休，因為報告必須完稿！
打開資訊室的門，他驚見女孩坐在同一個位置，使用同樣一部筆電！
驚愕之下，有種莫名的歡喜湧上，他直覺自己必須說點話，同時他暗暗提醒自己必須看看她的長相，免得腦海裡老只是一個背影。
「嗨！」硬擠僵硬的笑容：「妳今天也來資訊室？」
女孩沒有抬頭。
愣了許久，頓了頓，馬輊平心想：『哇咧！不會吧？這女孩比我還酷？！』
「妳今天還需要投影機嗎？需不需要幫忙搬？」雖然不是什麼好藉口來當話題，但馬輊平清了清喉嚨，再次出發。
突然，女孩驚覺對方是在跟自己講話，很不好意思的立即抬頭，眨眨大眼對他善意地笑了笑。
『天！好美的眼睛！』他，完全定格！
女孩紅著臉，小小聲說：「不好意思，剛剛我不知道你在跟我說話，我以為你跟你的同伴在對話。沒回應你，很抱歉。」
『哇！連聲音都這麼好聽！』腦海裡的雀躍難以形容，馬輊平竟不自覺屏住呼吸。
「同伴？」強迫自己回神，他左顧右盼了一下：「我想我沒有。呵呵！」
笨！覺得自己現在活像隻呆頭鵝！
「你……你要不要進教室，把門關上？這樣有點冷。」女孩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。
「喔！對喔！」趕緊進門，順手把門關上：「不好意思。」
懊惱自己的笨拙，馬輊平快速奔至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座位，裝酷地開始自己的報告完稿編排。
一邊打字，一邊情不自禁的瞄女孩，馬輊平不時警告自己一定要專心，否則定稿不了！
但顯然效果不彰，他還是不住地瞄人家～餘光盡是她～
女孩覺得不太自在，無法專注的話，她是寧願不做眼前的事！
自從自己發生意外而失去一隻手臂開始，她就常常認為別人對她的注意只不過是因為她異於常人，只有一隻手……充其量是對一個不健全的人施以同情或異樣眼光罷了……
管他是像個無知的混蛋般的取笑，還是自以為是天使般的同情，或更甚是殘忍的當作世界奇景般的嘖嘖稱奇……對她來說，都無所謂！
但她受不了自己像個在動物園籠裡的展示動物一般，就這麼地被觀察。
馬輊平假裝去洗手間而站了起來走出教室，再次回到座位，在即將抵達座位的那時，他勇敢的直視女孩，因為他受夠自己老用偷瞄的，不像個男子漢！
正準備要開口說話時，他發現：『咦？她今天有兩隻手啊！難道，那天我看走眼了？』
愣了半响～
女孩耐不住性子了……
完全不像剛剛的害羞嬌柔，她促緊著眉頭，堅毅地大聲說話：「請問你要看到什麼時候？我很奇怪嗎？」
面對女孩突如其來的怒氣和音量，馬輊平嚇了好大一跳，心想自己剛剛自從進了教室後就一連串的沒禮貌外加沒水準，立即將臉上掛滿笑容，又擔心自己的笑容太輕佻，於是邊笑邊調整，極盡地不自然～
『唉！真難！沒想到我馬輊平在學生生涯裡宛如酷哥般活了一輩子，竟一下子栽在這女子手上，在她面前簡直無所遁形！現在自己應該看起來蠢斃了吧……』
實在不太擅長應付此等狀況，馬輊平還在斟酌（應該是不知所措吧！）該如何應對，該說些什麼話時，女孩看起來越來越生氣……
眼見著女孩連吼都懶，表情嚴肅地開始自顧自收拾東西：『應該是準備要走人了吧！』馬輊平正想開口說些什麼，又發現，她的左手用起來不若右手來得自然，頓時他明白了！
「我，我為我的行為對妳鄭重道歉，請妳別生氣，」馬輊平努力讓自己正常點：「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妳的。」
女孩連頭都沒抬，不理他，把資料一本本蓋起來，繼續動作收拾筆電。
馬輊平懊惱極了，想想自己剛剛一連串的蠢笨，一定傷了她，見她費力的將筆電放進電腦包，一次又一次，不太順暢的動作，本能地一個箭步衝上了前。
「讓我幫妳吧！」
「不需要！」女孩幾近怒吼。
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不知怎的，馬輊平好愧疚。
以前作弄人時更惡劣的事都幹過，這次只不過是無心的反應跟發愣，有啥好過意不去的？！
但現在，馬輊平的確是自責萬分，一千萬句的道歉都不夠！甚至……有種心疼的感覺。
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」馬輊平顧不得自己平時裝酷的本色，對著女孩急急的解釋：「那天看到妳，我就希望可以再見到妳，今天真的再次碰到，我是太高興了，行為卻超級笨拙，造成讓妳這麼不舒服，我很抱歉！」
『拜託～我馬輊平什麼時候能一連串講出這麼肉麻的話？』話雖是說了，心裡有兩種力量的拉距，一是著急，另一則是難以置信。
女孩完全不予理會，收拾好了，起身，依舊帥氣地使用右手將筆電包拉起斜揹、單手一把抱起一大疊資料，便直接往門口走去。
馬輊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，在女孩背後狂追。
懶得去理會那矛盾的心理，不管能不能相信，這些天來的企盼，以及此刻自己的心情，他完全不希望女孩對自己有一絲絲的誤解。
「對不起，對不起！對不起100萬次方啦！」馬輊平一邊鞠躬、一邊提高分貝說。
就在手握門把的那當口，這高分貝的道歉讓她停下動作。
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，自從剛剛看到眼前這男孩脹紅著臉著急忙地想解釋，他的表情、舉止、肢體動作都很滑稽……
好吧，她承認……這男生，不那麼令人討厭啦！
接著，她緩緩轉身，從門邊走向講台，放下手上的書本資料，在白板上劃下符號：『∞』。
她正式地轉身迎向他的視線，忍著笑意，認真地說：「你這個人未免太懶了，道歉還有直接用次方的喔？下次改用這個符號是不是會更有誠意？」
對於她的態度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，馬輊平再次呆愣住了！但他努力讓自己在半秒鐘之內正常化，免得再次造成誤會。
他努力面掛微笑，擠不出任何一個字來。
「那有什麼事是讓你開根號的？」女孩繼續楊高眉頭，高調地請教：「還是微分？」
「請問妳叫什麼名字？」不理會女孩剛剛的問題，馬輊平像害怕錯失良機似的，努力再次吐出的第一句話，是開門見山問她。
這次換女孩愣住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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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照片感謝 攝影師：Min An；pexels.comzh-twphoto117157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