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《飄袖》5/6
一個她和他的故事 ∣ 飄袖
女主角：丁玫
男主角：馬輊平
(置頂照片感謝攝影師：Wahid Hacene ∣ Pexels)
一進門，丁玫就往馬輊平的懷裡鑽，馬輊平很自然地擁住她。
有義肢。
馬輊平雙手牽起丁玫的雙手，雖然其中一隻是義肢，但對馬輊平來說，這些都是早已經習慣的事了。
他溫柔領她坐下。
「妳怎麼了？」他率先打破沈默，拂了拂她的秀髮：「心情不好？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
丁玫紅了眼眶：「我……爸爸計畫，等畢業典禮一結束，我就要搬到溫哥華去了，搬到那兒……生活。」
雷轟！
丁玫的淚珠似無止盡般直滑下臉龐。
無言……
他們都需要靜一靜。
腦海裡，有個名叫理智的聲音逐漸擴大聲響：『馬輊平，這一天本就會來臨，打從第一天認識丁玫開始就知道，不是嗎？』
「ㄟ！別哭了。有什麼好哭的？」馬輊平裝酷。
丁玫沒聽進他的話，不停地啜泣，想到要跟馬輊平分開，傷心極了，這是她最害怕發生的事，卻即將要發生。
馬輊平停止裝酷，在丁玫面前他是不必裝酷的，這點他很清楚，他溫柔的對著她，輕聲說：「去溫哥華，說不定是件好事，我想在那兒，至少妳的未來發展會比較好。」
「可我不想跟你分開。」丁玫像個孩子，滿臉淚水，無助的模樣令他心疼。
「傻瓜，妳爸不是才在計畫嗎？」馬輊平哄著：「而且，學期才剛開始，我們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相處。」
丁玫漸漸停止啜泣：「我……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能遇到像你這樣的人，一個能夠讓我覺得很自在的人。」
她的視線沒有勇氣望向他。
馬輊平努力的呆掛著笑容，但無法答腔。
坦白講，他覺得自己家裡經濟負擔很重，像丁玫擁有這樣的家庭背景，他根本不敢想像未來。
一本初衷，他是單純因為喜歡她。
他用雙手托起她的臉龐，他倆眼神交會，他用肯定的笑容望著她，希望給她力量；見她哭紅了的雙眼，心疼不已。
為她拭去眼淚，他輕輕吻下她的唇。
在他的懷裡，她的情緒逐漸平復。
沈默了一會兒，丁玫決定對馬輊平說：「我爸爸很不高興我跟你互動太頻繁，他認為你是有目的的，另外，他也認為我現在應該專心讀書……」雖然躡躡的，她還是鼓起勇氣說了。
「我？」馬輊平難以置信：「妳爸怎會知道我？不是連保鏢都守口如瓶？」
「是我，」丁玫低下頭：「是我跟爸說，我原本希望他能高興的接受，這樣我就能讓他認識你，看看你，說不定這樣一來，我們就不用分開了。」
說來說去，還是因為不想分開，這可愛的丁玫，真拿她沒辦法……
「結果，結果他好生氣好生氣，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一樣，差點就被禁足了！」丁玫滿臉委屈。
馬輊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乾脆來鬧一鬧好了：「哇塞！那妳有沒有跟妳老爸說過我的住處，還有我的長相？」故做一臉神秘，又一副飽受驚嚇般的模樣。
「啊？」丁玫眨了眨眼，摸不著頭緒。
「厚！妳家這麼酷，連保鏢都有，我看改天雇個殺手也不是難事，我可慘了～」馬輊平自顧自地像說故事一樣：「ㄟ！妳應該沒說我的長相吧？啊！那我老家的家人咧？我媽、我弟弟跟妹妹……會不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哪？不對不對，妳沒見過他們，應該不成問題～不過，要查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……」
「說到哪裡去了？」丁玫噗嗞一笑：「你以為是黑社會喔？」
「笑囉？」馬輊平恢復正常：「會笑就好，那代表沒事兒啦。」
「無聊！」故意別過臉去，丁玫白了馬輊平一眼。
他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，如果，這是既定的結果，那……
那就等畢業典禮來臨，再說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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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到了，就算再熱的天，丁玫只穿長袖的衣服，就算穿短袖衣裳，她也絕對會再罩一件外套，雖然比起厚重的大衣，輕薄的衣服更容易看出來她的左手是義肢，不過，她看起來似乎有自信多了。
馬輊平發現，剛認識丁玫的時候，丁玫甚至不太跟同學互動，就算是合作做報告，她也是最安靜的那一個，更是充滿著不安全感；然而現在，她會幽默地回應她的同學，也漸漸不在意別人盯自己看。這讓馬輊平感到很高興。
有自信的笑容，丁玫看起來更美！
午夜，在便利商店當班，馬輊平在櫃臺忙著整理報表……
叮咚！
「歡迎光臨！」習慣性的打招呼，但近來頻頻發生鬼上門事件，在還不確定真的就像丁玫說的是她的保鏢前，馬輊平增加了一個反射動作～看看時鐘。
00：15……又是同一時間！
馬輊平轉望向進門的客人，同樣是一張平凡到甚至令人看不清楚長相的臉孔，雖然長得很像那丁玫的保鏢，但很奇怪，又朦朦朧朧……走同樣的路徑到書報區，站在那兒的也是同樣的後腦杓……
乾脆先尖叫算啦！
先發制人也不賴！
不對不對～既然有一面之緣，如果真的是他，應該打聲招呼……
馬輊平滿腦子胡思亂想，不過他讓自己先冷靜下來……
『其實，這隻鬼，沒嚇過我、害過我，也沒有其他不可思議的現象，每次他進門，店內一切事物（包含電燈）都是正常的，』馬輊平開始回憶：『而且他都專挑沒人的時候進來，雖然每次都很準時，不過論真想想，其他天的這個時候，大部分都是有客人的……先別害怕。』
他陷入沈思：『更巧的是，他總共出現三次，這是第四次，在過去的其中兩次，只要他一消失，丁玫就會出現，這未免也太巧！莫非他是丁玫的守護神？……啊！對了，其中有一次丁玫沒有出現，反而是一個醉漢來找麻煩……這些有關連嗎？還是說，我應該相信丁玫，真的就是那保鏢？』
他瞪大眼睛，視線不敢離開那鬼的後腦杓。
『不過他也真沒創意，老愛在書報區，這麼愛翻書喔？！』
想著想著，那後腦杓忽然往下（似乎是往下蹲的樣子），就這麼消失在眼前！
啊？！
馬輊平揉揉眼睛，不敢置信，這次他可沒去上廁所喔，視線半步不敢離開……追上去再說！
又不見了？！
「靠！真的撞鬼了不成？」
跟之前一樣，他在店內走一圈，經過書報區的時候還特地看了看架裡架外、架上架下。
汗毛～很自然地，又豎了起來！
汗毛與雞皮疙瘩正在交戰時，馬輊平看見丁玫再次出現在門口。
「咦？叮咚聲壞啦？」丁玫邊走進門邊說，東張西望。
「又是保鏢保護妳來的？」他走近她，牽起她的手，他們一起走回櫃臺處。
「是啊！」她笑了笑。
馬輊平看了看時鐘：『00：48，那也就是說，那隻鬼一樣默默地待了大約半小時，然後丁玫就出現了？！』
「你怎麼了？」丁玫瞧若有所思的馬輊平，晃晃的。
「坦白說，」馬輊平不想自己亂猜，他決定告訴丁玫：「這幾次妳來店裡，在妳出現之前，都會先出現一個人……或者是鬼，我搞不清楚，他雖沒嚇我、害我，店內也沒有其他不可思議的現象，每次都很準時的出現，也很準時地消失！在店裡的時候，他安靜到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，而且每次都是他一消失，妳就出現。」
他沈思的模樣很有趣，但令丁玫心醉，她凝視他。
「不過他很沒創意，老愛在書報區，這麼愛翻書！每次都呆在同一個地方，每次都走同一條走道。」馬輊平繼續說，忽然很認真地問丁玫：「妳有守護神嗎？」
「啊？！」丁玫眨眨眼睛。
「因為，我覺得，與其說他是鬼，倒不如認為他是守護神！」馬輊平笑笑。
「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守護神，我摸不到也看不到。」
「我在這兒打工這麼久，都快畢業了才遇到這種事，也太奇怪了。」
丁玫笑瞇了眼：「哈！他不是鬼啦！」告訴他實況，應該會比較好～雖然她答應過ㄚ創。
「妳知道？」
「嗯！你忘啦？上次讓你們見過面的啊！就是我那個bodyguard，他叫做ㄚ創。」丁玫作勢打打自己的腦袋瓜，嘟嘟嘴：「對不起，把你嚇到了。」
「ㄚ創？」
「對，他叫做ㄚ創，」丁玫拉了拉馬輊平的衣服，撒嬌地鑽進他的懷裡：「他每次都是開車接送我，我是千拜託萬拜託他，他才肯送我來找你，在這種時段。」
「那他是人囉？」
「當然，你都見過他了，還懷疑啊？他說他的工作是確保我的生命安全，他的存在，甚至接送我的車子的存在都不應被發現，表面上我是獨自一個人，其實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邊，不論去哪兒都很安全也很安心。」
「他？！也未免安靜到太可怕了吧！」
「他的話不多，但是讓我很有安全感。每次他都讓我在車上等一會才能下車，不管去哪兒都一樣，他會先去探探周遭。」
「那……」馬輊平還是覺得奇怪。
丁玫繼續說：「我來這兒幾次，大概是平均求他三次才有一次成行，其中還有一次都已經來到門口了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到車上，他卻又不准我下車，只說不安全，其他的都沒講，就又開車載我回家了。」
「這就對了！」馬輊平豁然開朗。
「不過我想，ㄚ創沒多做說明沒關係，我相信他的判斷，照做就是了，他是為了負責我的安全嘛……」丁玫希望能盡量說明清楚。
「喔！看來這位蓋世英雄，讓我們丁玫小姐非常有安全感。」他酸得很。
「唷！吃醋囉？」她頑皮地故意拍拍他的肩。
「醋不好吃。」馬輊平故意別過臉去。
「人家半夜跑來，你還這樣？」她收起頑皮，換個表情，假裝傷心。
馬輊平可不是個願意浪費時間的人，他知道他們相處的時光不那麼充裕了，所以他很快的就不再故意胡鬧，他給丁玫一個深情的擁抱。
他們聊得很開心。
『每次店裡有丁玫的時候，怎都不見客人上門？』馬輊平想：『這大概也是那位仁兄的傑作吧！』
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形成自然，果然厲害。
也罷！聳聳肩，莞爾一笑。
送走丁玫後，馬輊平繼續他的工作；再過一會兒，早起運動的人就會陸續上門，趁此時趕緊把地拖一拖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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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泳池助教、便利商店大夜班、學校畢業前的各種報告，大四下學期的馬輊平覺得日子過得飛快，由於兩份工讀薪水加起來還挺好的，馬輊平一直不捨輕易放掉其中一份，這使得他在課堂上睡得更兇；雖然睡覺，但有出席課堂，有出席就有保庇，加上報告有丁玫的幫忙，他想，順利畢業應不成問題。
然而，丁玫也越來越常在午夜出現在便利商店，他們彼此知道，要珍惜這時光；雖然依舊不認得ㄚ創的長相，但至少，ㄚ創終於肯讓丁玫在第一時間就獨自進便利商店，這點讓馬輊平覺得有被尊重與信任。
再過兩週就是畢業典禮了，自然而然地，馬輊平開始了倒數；雖然不敢多想，多想是種奢望，馬輊平心中有股正在茁壯的氣壓，很不好受。
「我爸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，我甚至不會參加畢業典禮。」午夜，丁玫忽然冒出一段話：「而我最不想說再見的對象就是你，如果，我一定要聽話離開這裡，就讓我安靜的走。」
雖然早就知道他倆即將分離，但馬輊平在聽到這樣的訊息後，還是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覺，然而他，只能沈默。
「我爸不常在台北，但他無論在哪裡，都能操控我的一切，而我……只能聽話。」丁玫望著自己那空空的左袖，紅了眼眶。
「父母不會害自己的孩子，妳應該相信妳爸爸是為妳好，別這樣。」他試圖安慰她，但他連自己都無法安慰，這段話說起來很生硬。
今夜，他們無法再逃避即將別離的話題。
他們，格外的靜默。
隔天，再隔天，又過了一天……丁玫不再出現在午夜的便利商店，馬輊平有種悵然的失落。
『這，比想像中的還要難捱。』馬輊平以為自己已經有心理準備，事到臨頭才知道，自己其實一點準備也沒有。
(照片感謝 攝影師：Min An；pexels.comzh-twphoto1171578)